Riptide.
APH/米英
在這個城市還沒被毀之前,他常常會到海邊散步,沒有遮蔽物的情況下海風颳得很大,穿透他薄薄的襯衫到他的骨頭裡。
偶而他會脫下鞋子赤腳踩在沙灘上,讓腳掌陷入太陽照射過溫暖的沙子中,海風一樣很冷,還有海浪拍打到岸上的聲音,光線會折射到他眼皮上,殘留一點溫度,讓他沒辦法閉緊眼睛。當他離海面近一點時海水會把血帶走,那些顏料在浪花推擠下散開,亞瑟終於閉起眼。
這晚他睡在廉價旅館裡,外頭很安靜,不遠處有像是田裡頭機器轉動的聲音。腦裡的耳鳴隨著嗡嗡震動聲逐漸趨於平緩,他還是想咳嗽,窗外的月亮像漂浮在空中的噁心幽浮。
亞瑟在腦中規劃了一下明天的行程,他的下一站是靠近加油站那邊的超市,即使不確定那裡還有沒有可以幫上忙的人,他需要加點油,補充些食物,更好的話換身衣服。不是所有人身上的衣服都適合讓他借用,他受不了那些混合血和汗的酸臭味。他有些想念莉莉,可也僅止是想念罷了,郊區的空氣仍然清新,亞瑟進房時便略過停止運作的空調打開了窗戶,晚風涼涼地吹進原先通風不良的房間,好像這裡從未發生過什麼事一樣。
也許還會下雨,布萊頓的天氣從不曾變過,亞瑟的夾克磨破了好幾處,他仍然穿著。他往背包裡放了幾片旅館抽屜的乾燥劑,有幾包過期了,亞瑟還是把它收進錢包的夾層裡。
土灰色的房間,泛黃的床舖,一切都比糟糕再好一些。淡水沒有停,政府的節水條款下一到兩天內都還夠使用,亞瑟讓臉趴上泄氣的化纖枕頭,能夠聞出的陣陣霉味是個好徵兆,證明沒什麼事真的被改變。
亞瑟想他睡得蠻好的,但這個半夜他走下床,到廁所嘔吐了一番。
馬桶。燈管。污水。馬桶。他咳嗽,像把胸腔的氧氣全擠出來似的,他嘔出了一朵僵硬綻開的花,全濕淋淋的,幾片殘破的花瓣接著被他費勁吐了出來,混著血跟酸嘔的胃液泥濘不堪,整個骯髒馬桶裡的情況就像他在暴風雨過後的花圃。
亞瑟嘴裡還殘留著一片花葉,他伸出手從嘴裡勾了出來,連著沾染穢物的唾液一起被拉出來。亞瑟忍著反胃,想起身去照鏡子,低血壓讓他重心不穩地跌到水箱上,碰開了沖水按鈕,那朵花一下如同鮮豔毒蛇順著水流鑽進深不見底的下水道裡。
鏡子裡的人嘴唇是鮮紅的,亞瑟冷漠地看了看它,抬手抹掉那些顏色,下面只剩垂死之人的白,和乾巴巴的脫皮。突然他又彎下腰乾嘔了幾聲,簡直要把胃都吐出來,血顫抖地濺上鐵製排水孔。
他想到了阿爾弗雷德。不要想阿爾弗雷德。
他試著回想起帶著沙的風將他的嘴唇劃破一個個細小的口子,溫度從細碎砂礫中開始冷卻,只有在那時候他能是平靜的,當水面覆蓋上他的雙足。不要想阿爾弗雷德。那些藍色變成了地球,地球變成一個行星。不要想阿爾弗雷德。接著變成一整個銀河。
莉莉在秋天時離開了。
很多早晨他在廚房時阿爾弗雷德會貼上他的腰,試圖向他遞出些不正經的邀請,有時他就只是坐在那,像個國王一樣等待亞瑟將早餐端給他;很多次他打算著手整理起地下室時總會發現少了一個人和一些東西,最後彷彿形成一場由阿爾弗雷德主辦的尋寶競賽,而贏家總是他自己;每一次他和阿爾弗雷德做愛時他會在他耳邊說些下流的情話,似乎把這當成了對某種三流色情片的致敬。阿爾弗雷德低沉的嗓音讓他作嘔,亞瑟會親吻他,以堵住那讓人嫌惡的聲音,他的內心尖叫。更多時間他在哭,因為阿爾弗雷德的粗暴和他說我愛你,有過一會兒的日子他真的感覺那些疼到了骨子裡。不要想阿爾弗雷德。海邊離他很近。他沒有離開。
外頭的機器隆隆聲還在繼續。亞瑟的唇上有許多咬破沒癒合的口子。
他抓住洗手台吐出了再也看不出原樣的滿把百合和紅色鮮花。*
第二天他啟程。
他經過了一家咖啡廳,那裡面空無一人,宛如一個巨大水瓶上方凹陷下來。只有露天座位上傾倒了一杯勾選了義式咖啡的紙杯,水已經流乾了。
他不知道他需要什麼,他不知道這個城市需要什麼。
他往南開普敦一路駛去。
dirty talk/義式咖啡/花吐/UFO/克萊因瓶/地下室/行星/海邊/gv
*來自《埃涅阿斯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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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能套用一點克萊因瓶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