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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斯

Sherlock Holmes(2009.2011)

  我與福爾摩斯同住已經過去一年又兩個月了,儘管準確來說這不是段太長的時光,但跟福爾摩斯在一起的日子卻使我感覺度日如年。去年的我認為當我在記錄下這些瑣碎的東西時,我理應已經開始穩定並且規律地接待病人,盡到身為一名醫生的職責,或許戒掉偶爾發作的一點賭隱,和某個人結婚,搬離貝克街這個暫時住所。

  和我住在同個地址的男人有著糟糕的個性和糟糕的生活,對待我的狗的方式也總是很駭人。我想有一天我一定會後悔養了小葛,成天生活在恐懼之中對一隻狗絕不會有好的影響。可憐的哈德森太太對我們唯一剩下的期望就是不要拆了這棟老房子,我發自真心為讓她感到擔憂抱歉。福爾摩斯從來不理,他的房間永遠充滿爆炸,槍聲,跟爆炸。

  我站在他的房門前,哈德森太太不安地站在我旁邊。他又心情不好了。她說。哦。還能有什麼原因呢。我回答。

  華生,我的彈匣空了。福爾摩斯在我開門以前就大喊。我早該想到的,一晚上神經質的小提琴聲,房東太太緊張又無奈地看著我,好像我除了把這混蛋從那張軟爛的沙發拖出來外還能做出什麼實質的補救。

  他真的是個相當差勁的室友,門口被他的雜物堵住了一半,我走進去一掌拍落他的手槍。福爾摩斯躺在沙發椅裡,不滿地朝我看了幾眼,像在表示「我請你幫我拿子彈而不是這樣幹」。我沒來得及諷刺他些什麼,隨後我的室友便無奈地嘆了口氣,不情不願地起來。我以為他要去撿那把左輪手槍,但福爾摩斯慢吞吞地走到了他的實驗台前。

  我剛剛還發現了一種新試劑,也許這可以用在等下我們要去的地方。他說。

  什麼?不,我下午還有預約的看診。我沒有詢問他說的地方是哪裡,也不想知道,我一直在找出真正拒絕福爾摩斯的辦法,或許這樣會讓我該死的好奇心收斂些。

  好啊,你要丟下你的夥伴,去替那些憂鬱的老太太看病?

  我沒理會他的指控,撇了撇嘴。我沒看到什麼夥伴或室友,只看見某個瘋子正試圖也把哈德森太太搞瘋。

  他停下了鼓搗手上試管的動作轉過來,我看見了小葛,躺在那張桌上,短短的四隻腳微微地抽蓄著。上帝啊,我絕對要停止他和他那些邪惡的實驗。

  事實上,我可以保證──它沒有受到任何一點傷害…所以……

  不。絕不。不,別想,福爾摩斯。我冷漠並迅速地打斷了他接下來要說的所有話,這可能有用,我希望這有用。

  我的那位室友一直都是這樣的人。他總是自說自話,並且帶有些強人所難的意味,在每件事情上都是,很少人能真的阻止他做些什麼他想做的。

  別擺了,華生,你不適合那種表情,也不應該那樣說話,你在隱藏什麼?我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他盯著我看,彷彿要把這件事也藏到他記憶庫的某個系統中。

  我沒在隱藏什麼。我回答。

  你板著臉的動作比平常還看起來可笑,他這麼說,讓我一時間有點語塞。

  接著,那位顧問偵探突然間像想通什麼般,說,噢,你會跟我一起去的,對吧。

  不,真該死的不。我想,可我沒說出口。

  見我沒有回答,他漫不經心地又轉身回到他的那些小事業中,把我們暫時死亡的狗推到一旁去。

  好吧,福爾摩斯。好吧。我發現自己竟然並不很驚訝我這麼說。我搞不懂我為什麼老是如此放縱他毀了我的生活,瑪麗也這樣講,在我被福爾摩斯和他複雜的案件佔據的時間中,她是難得願意留在我身邊的好友。如果成家,我想她肯定會是個好妻子,我這麼和瑪麗說過,她像平時一樣對我露出溫柔的笑。福爾摩斯還不知道瑪麗的存在,或是他知道,只是不肯說。我一直都還沒做好讓他們見面的心理準備,他會毀了一切,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這說法毫無根據,但他肯定會。

  我看著他說道:你應該把我的襯衫還給我。福爾摩斯甚至沒有回頭再看可悲的我一眼,怡然自得地把他的麻醉箭頭插上了我們今天看的早報,雷斯垂德的臉被戳出好幾個洞,華生,你總是心口不一,真搞不懂你怎麼不會毀了你的病人們。

  華生,你總是心口不一,我真搞不懂你。我的室友說,他這次終於轉身看著我。

  你從來不會搞不懂任何人。我再次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乾巴巴地回答。他揚了揚眉。

  你越來越古怪了,多找點事做對你會好些,老朋友。

  你知道我有一份比起你來說的穩定也頻繁得多的專業工作。我忍住用些風趣的話回嘴的衝動,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很生氣,福爾摩斯歪歪頭,大概把「你穿著破破爛爛的襯衫沒有人會把你當作醫生」這句話吞了回去,很好,因為一個成天從我衣櫃偷走衣服的傢伙完全沒有資格這麼說。

  如果你非要這麼說的話。聳了聳肩,他接著指出。但我們該出門了。

  事實上,對於徹底把我的生活搞砸這點,他從沒給過我拒絕的機會。我真的打算告訴他我討厭他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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